一只谁

[执光]虞美人16

言什安:

从水中抱起陵光的时候,公孙钤发现他出奇的轻,以前还能感受到充满弹性的身体,现在瘦的骨头硌手。略一用力,铁链从水中带出来,哗啦啦地响,公孙钤这才发现从床头延伸出来的铁链原来是锁在陵光手腕上的,他险些没抱住,手掌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终咬牙忍着愤怒把他放在床上。
执明又急又悔,眼看公孙钤把浑身湿透的人抱出来,等不及要去看,不料刚一接近突然一柄细剑卷着风抵在脖子上。
门外守候的侍卫呼啦啦全冲了进来,四处响起佩剑出鞘之声,围住了二人。
执明吼道:"全都出去!"
一晚接连被刺杀两次,侍卫守着执明不敢走。
执明:"出去!把门关上,发生任何事都不许进来!"
侍卫们面面相觑,最终不敢违抗执明的命令,纷纷退至门外。
公孙钤稳稳地握着剑,"我刚才就不该救你。"
执明:"后悔了?"
公孙钤:"岂止是后悔,他是我天璇高贵的王,你却这样拴着他?早知你是这样的人,当日我就不该送他来。"
执明冷笑:"后悔也没用,他已经是我的了。"
剑尖划破皮肤,细细的血迹染出一条红线。
公孙钤:"我真该杀了你!"
执明不躲不闪:"陵光若是有什么事,我不会独活,生生死死我都陪着他。"
公孙钤手上用力,从来没有什么事能让他这样愤怒,他捧在心上碰都不舍得碰一下的人居然被另一个人像只狗一样拴着。若是往日里正常的公孙钤大概会衡量一下杀了天权王对天璇有多大的损失,但现在的他满脑子都是陵光身上的伤和手腕的锁链,顾不得家国与大义,只想杀了伤害陵光的人。
脖颈处薄弱的皮肤被划开,执明动都没动一下。
"主上醒了 !"月白这一声惊叫瞬间唤回了两个男人的理智,二人几乎同时扑到床前。
公孙钤握着陵光的手:"你醒了。"
执明自知理亏,刚想伸手,又不敢碰他,犹犹豫豫地缩回来,像个犯错的孩子,知道自己闯了祸,又怕大人责罚,"你。。。你怎么样了?"
陵光一睁眼睛就看见这两个人,还以为自己死后出现了幻觉,直到手腕处刀割般的疼痛才想起来出了什么事。他也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癔病,看到药碗就给砸了,拿碎片割了个那么深的口子,死了多轻松,什么都不用管了,可是老天到底不放过他,死都死不成。
"你们。。。"刚说两个字,陵光就发现自己嗓子哑得说话都困难。
公孙钤:"不要说话,陵儿,我来带你回家了。"
执明像被当头敲了一棒,"你说什么?"
公孙钤:"我说我要带他走。"
执明:"我不允许!你休想把他带走!"
公孙钤头一次露出这样傲慢嘲讽的笑容,"不带走,难道要留在这里让你继续作贱吗?无论你同不同意,我都要带他走。天璇不惧一战!若是连自己的王都保护不了,天璇也不配存在。"
"你。。。"执明本就愧疚,一想到自己在陵光身上弄出的伤更是哑口无言,连说出的话都没了气势,"我不让他走。"
公孙钤:"你口口声声不让他走,可曾有一次问过他想不想留?"
被公孙钤质问,执明才发现自己从来没问过陵光想要什么,他从来都是把最好的捧给他,却从来没问过他想不想要,然而此刻,他却有些不敢问陵光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执明脖子上的血染红了整个衣领却浑然不觉,提着整颗心道:"陵儿,你想要留下来的对不对?"
陵光看了看执明又看了看公孙钤,两个男人都是一脸紧张,他缓缓道:"我想回家。"
这句话像个审判,声音落地时执明的眼泪也终于啪地砸到地面上。他转过身背对着陵光,把眼泪咽下去,说:"在你心里,我始终不如他。"说完狠狠闭了下眼睛又睁开,"让太医进来。"
文太医进来的时候被宫里紧张的气氛吓得大气不敢喘,自家王上背对着床,一脖子的血,公孙大人在床边握着还未归鞘的剑,至于王后,文太医叹了口气,默默拿出医药,清理包扎伤口。而后摸着陵光微弱的脉道:"世上虽有良药,王后还是要保重自己啊。"
陵光:"多谢太医。"
文太医提着药箱,到执明身边,看着他脖子上的血,刚要说话。
执明:"滚。"
文太医把一肚子的话咽了下去,提着自己的药箱手脚麻利地滚了。
执明:"公孙钤,我知道我争不过你,让我跟他单独说几句话。"
陵光微微点了下头,公孙钤解下身上的佩剑放在他床边,"他若再对你不敬就叫我,我守在门边,哪儿也不去。"说罢与月白一同出去了。
月上中天,已是深夜。宽敞寂静的寝宫里,执明揉了揉陵光卸下锁链后依然红肿的手腕,被陵光抽了出去,执明再去抓,陵光再一次躲开。
执明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生我的气,我做的蠢事是怎样都弥补不了了。"
陵光偏头抿嘴不说话。
执明抽了下鼻子,眼泪一滴接一滴砸在陵光手上,哭得像个孩子,低声下气道:"我错了,求求你不要走。"
他是第一次开口说求字,从小到大,无论想要什么,都是准备好了捧在他面前,只需要扔掉不要的,这是第一次,他意识到,情与其他的东西不一样,你以为你得到的随时会消失,你以为你唾手可得的其实远在天边。
陵光帮他擦了擦眼泪,"执明,我想回家了。"
左手腕依旧在痛,多情多苦,无心无忧,是他自己伤了自己,如果他对执明没有丝毫感情便也不会这么绝望。
执明用脸蹭了蹭陵光光滑细腻的手:"我还能再抱你一下吗?"
见陵光没有抗拒,执明轻轻抱了上去,这个身子他抱过很多遍,每一寸皮肤都无比熟悉,每一条曲线都触摸过无数次。他们也曾有过快乐的时候,陵光纵着他包容着他为所欲为,但现在,连个拥抱都是奢侈。执明爱怜地摸摸他的后背,"如果过的不开心,随时回来,你永远是天璇的王后,我会一直等你的,等到你愿意原谅我。"
陵光也是泪眼朦胧,依偎在执明怀里,像每一次贪欢一样毫无保留地抱着他,他想要他,但他更想要尊严。

门外,公孙钤与月白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共饮一瓶照殿红。已是初冬,北方的空气干燥冰冷,夜里尤其的凉。
公孙钤一口灌了一整杯,"他时常打他吗?"
月白替公孙钤斟满酒,"并不,天权王平时对主上很好,只有这一次。。。"
公孙钤:"听说他有过一个孩子?"
月白:"是,只是。。。三个多月就没了。。。主上还种了许多竹子,说孩子出生之后看一看竹子就当见了亲生父亲。"
公孙钤心头剧震,果然,那个孩子果然是他的。
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曾拥有过全世界。
石凳旁就是陵光亲手栽的竹子,已经长的郁郁葱葱,青翠挺拔,在寒冷的冬夜里,碧树生辉。
公孙钤摸了摸竹干,"花无百日红,竹有再青日。是我本末倒置,为了可笑的所谓大义,竟然亲手把他推进了火坑。"
月白叹气,"公孙大人不要过于自责,火不火坑谁说得清。"

这一夜极冷,似乎是要下雪了。执明最终妥协,放陵光回去,但必须以省亲的名义走,全当回家探亲,归期未定。他本来想让陵光修养几天再走,但陵光一日都不想多等,连东西都不收拾了,披着一件白色狐裘便上了公孙钤的马车。天璇使臣来的热闹,走的风光,排场也极大,路边百姓夹道而迎,跃跃欲试想看看传说中倾城倾国的天璇王后。但陵光被马车的帷帘遮的严严实实,连根头发丝都没露出来。在城门外道别送行的太傅与其他官员,竟然下起了细细的小雪。陵光下令稍后再走,他要看一看北方的雪。天璇的都城偏南,虽然也有雪,但还未积起来就被阳光晒化了,很少有北方这样铺上满地白霜的景象。才一刻钟的功夫,天地间已是一片纯白,所有的建筑都被雪花覆盖,放眼望去,满目皆白。陵光的脸也像雪花一样白的细腻,他轻声问月白:"他还没有来吗?"
月白摇摇头。今日天权王从头至尾未曾现身,没人知道他去了哪。
陵光来的时候,他没接过他,如今不带一物地走了,他也没有送他,这大半年的时间竟然像场大梦。
雪越下越大,已经从细如米粒到纷如鹅毛,月白道:"公孙大人,雪这样大,再不启程路就更难走了。"
公孙钤看了看纷纷扬扬的大雪,撩开车帘,温柔对陵光说:"我们走吧,他不会来了。"
直到天璇的队伍走了很久,执明也没有去,雪地上只留下几行车辙印。

莫澜送别天璇队伍后就进了宫,却没人知道王上去了哪,最终在元贞殿外一株四季桂下才找到人。这场雪来的突然,四季桂突遭寒雪,满树的花都掉了下来,落在蜷在树下的执明身上,分不清哪些是花哪些是雪。莫澜吓了一跳,执明几乎被花和雪盖了个严实,也不知道靠着树干坐了多久,这么冷的天,怕要冻坏的。
"王上!您怎么坐这了。"
执明睁开眼睛,目光发空,"他走了吗?"
莫澜把大氅脱下来罩在执明身上,"走了,王后在城外等了许久。。。"
执明拈起一朵花瓣:"我今日看到这桂花才明白,他心里原是有我的,是我一直不信任他,才伤透了他的心。到底是我自作孽。"
莫澜:"王上,进屋吧,外面天寒地冻,小心冻坏了。"
执明像是突然才醒,"等等,你刚才说什么?他等了很久,是在等我吗?备马,快备马!"
"哎?哎,王上!"莫澜没拦住执明。
城门处,一队人骑着马风一样冲了出去,披风飞舞,雪花都近不了身。守城门的兵呆了半响才回过神,不可置信地对身边的人道:"刚才。。。为首那个穿着黑色披风的人。。。是。。。"
另一个人也惊呆了,"是王上啊。。。"
雪越来越大,连路都看不太清了,执明一路追出了几十里,先前的车印已经被大雪覆盖,毫无痕迹,侍卫劝道:"王上,回去吧。"
执明勒马停在茫茫雪地里,看向远方,总有一天,我们会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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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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